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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江堰塞湖大救援 上

2018-10-24 23:30-23:59 責編:曹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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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聽眾大家好,歡迎收聽《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我是百寧。今天,和您聊聊金沙江堰塞湖大救援 上集。

四川省甘孜州白玉縣八吉村村民們在雅迪隆山上的最后一頓飯,是牦牛肉燉洋芋。一口大鍋支在火堆上,熱氣從中升騰而起,穿腳踝的長裙、戴珠串的婦女們用紙碗將菜盛出,遞到人們手中。地面擺著木頭,人們盤腿而坐,手中拿著鋒利而精致的小刀,將牛肉割下送入口中。

2018年10月14日下午6點,遠處的雪山逐漸隱沒于夜色。這是八吉村村民在安置點的最后一頓飯。晚飯后不久,兩臺拖拉機從山下開上來,剩余的方便面、牛奶、水被一箱箱堆到車上,帳篷拆開,露出白色的骨架。拖拉機倒車,逼近一只紙箱,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呼聲。司機剎車,紙箱沒倒,周圍響起一片放松的笑聲。

10月11日早7時,金沙江江達縣波羅鄉(xiāng)流域發(fā)生山體滑坡,據(jù)當天昌都市網(wǎng)信辦發(fā)布的信息,堰塞體長約5600米,高約70余米,寬約200米,水體約7840萬立方米。當天波羅鄉(xiāng)及波公村、寧巴村已成為“孤島”,其中,波羅鄉(xiāng)白格自然村、寧巴自然村被全部淹沒,湖上游受威脅范圍已達20余公里,涉及江達縣巖比鄉(xiāng)、波羅鄉(xiāng)。

10月12日,四川、西藏兩省超過兩萬人已轉移至安置點,卡車、拖拉機和客車載著鄉(xiāng)民和他們的財物前往地勢更高處避難。10月13日,應急管理部緊急組織調撥7000頂帳篷、3萬件棉大衣、5萬床棉被、5000張折疊床等中央救災物資。

10月14日下午,四川省防汛抗旱指揮部按照《四川省防汛抗旱應急預案》規(guī)定,決定結束10月11日16時30分啟動的IV級、10月13日18時30分啟動的III級防汛應急響應。當天晚上,金沙鄉(xiāng)政府得到通知撤銷安置點,安排居民返回村中。

2018年10月11日早上7點多,塌方剛剛發(fā)生時,太陽還沒從金沙江畔的高山中升起,秋根尼瑪?shù)氖謾C上多了17個未接來電。他是白玉縣金沙鄉(xiāng)八吉村的村委書記,此時剛剛起床,準備騎摩托車到附近的工地上做工。他撥回去,是來自縣委政府的命令:“金沙江堵了,快叫大家撤離。”

八吉村位于塌方地西藏江達縣波羅鄉(xiāng)上游27公里處,一直南流的金沙江在白玉縣前打了個“V”字彎,而八吉村就在這個拐點附近。村莊臨水而建,31戶人家的房屋離江100米到300米不等,村子背后和對岸都是陡峭的高山。

秋根尼瑪在江邊長大,幼時常在江中嬉戲,“衣服褲子都很少穿得好。”金沙江也灌溉了村中的土地,八吉村出產的洋芋在白玉縣城都算有名。

然而數(shù)十米寬的江面并不總是友好。秋根的表哥在17歲時在江中溺亡,“危險,以前總是有事故。”雨季時,江水一直漫進家里,前些年大雨漲水,縣里還緊急要求村民搬遷。

“金沙江堵了!”他挨家挨戶地敲門、喊名字。村民們陸續(xù)起身,男人們將拖拉機和車輛開出,女人們將首飾和錢財收好,著急的人則披一件衣服便匆忙跑出門??h政府派來車輛,村中的20多名老年人和六七個兒童都被送往縣城安置,其余人前往安置點。

安置點在直線距離兩公里、路程四公里外的雅迪隆山上,那里水泥路直接通往半山上的一片緩坡,是為八吉村規(guī)劃好的避險地點。一個小時之后,八吉村的20戶、160個居民全部從村中撤離。當天上午,金沙鄉(xiāng)下靠近江邊的6個村,86戶,457人轉移完畢,鄉(xiāng)政府的工作人員在靠近江邊的四個地點設立水位測定點。

由鄉(xiāng)干部、志愿者和民兵組成的救援隊將物資運送上雅迪隆山,四頂一人多高的藍色帳篷在緩坡上支起來,帳篷中有四張床和數(shù)床被子。在營地中間,八條木頭在地上擺放成四方的形狀,成為山間的臨時客廳,一旁堆起篝火,白煙從山間緩緩升起。

當八吉村的村民們在雅迪隆山上的緩坡處安頓下來時,在江達中隊蹲點的西藏森林消防總隊昌都支隊副支隊長謝速飛接到命令,此時是10月11日早晨9點30分,隊員們剛吃完早餐。命令來自森林消防總隊,內容并不復雜:波羅鄉(xiāng)發(fā)生山體滑坡,要求該部做好出動準備。謝速飛今年40歲,1996年入伍成為森林消防兵,至今已23年,不過在2018年武警森林消防部隊劃歸應急管理部之前,他從未承擔過這樣的任務。“入伍以來我的主要任務就是森林滅火,這和我之前的專業(yè)范疇不同。”而且他在4月剛剛由云南總隊調度至西藏總隊,“對金沙江這一片的了解幾乎為零。”

隊員們積極請戰(zhàn),謝速飛根據(jù)專業(yè)范疇挑選三名隊員,森防隊員向巴朗杰、通信兵杞紹海、報道員夏能準備前往事發(fā)地,對災害進行研究判斷。“一個人保持聯(lián)絡,一位負責翻譯,一位負責對資料和數(shù)據(jù)進行整理,以前執(zhí)行任務時并不需要考慮這么多,”他說。

謝速飛簡要地查看地圖,對河流的流向和事發(fā)地方位做判定,5分鐘之后帶著3位隊員開一輛三菱越野指揮車前往波羅鄉(xiāng)。“我們一直處于實戰(zhàn)化練兵的狀態(tài),隨時待命,出動比較及時,當時需要的通訊器材,包括北斗衛(wèi)星導航和一部衛(wèi)星電話就在車輛上。”

天氣晴朗,路況不錯,謝速飛一行在50分鐘后到達波羅鄉(xiāng)政府駐地熱多村對岸。波羅鄉(xiāng)就在一江之隔,只要通過一座水泥橋就能到達目的地。然而30多米寬的河面不斷上漲,橋面已經(jīng)被水淹沒,車輛無法通行,公安和當?shù)卣钠甙溯v車停在江邊,幾名工作人員一籌莫展。謝速飛向警察咨詢核心區(qū)狀況,然而無人能給出答案。

“如果不能渡江,我就不能到達滑坡的核心區(qū)域,這次出動就毫無意義了。”江水平穩(wěn)時,村民的牛皮筏常漂在江中,然而此時江面上并無船艇。當?shù)厝藶橄狸爢T們提供了兩個選擇:一是溜索,需要先爬山3小時到達溜索地,全程起碼需要5小時,二是直接徒步翻越外托山,大概需要4小時。

謝速飛選擇翻山。11點35分,隊員們乘坐當?shù)毓驳能?,跟著由公安派出的向導來到外托山腳下。山勢陡峭,中間可以看到一條大約50公分寬的土路,“由前人走出來的山道,幾乎可以說沒有路。”這里的山勢遠比云南險峻,一邊是山,另一邊是懸崖,荊棘滾石十分常見。

“當時我們一心想著渡江,沒想過別的,”謝速飛說。外托山海拔在3700米左右,比他在昌都的駐地高500米,他漸漸感到呼吸急促、胸悶,但并未放慢腳步。

謝速飛和向導走在最前,三位隊員緊隨其后。“最前面是更危險的,總要最先嘗試——我是指揮員,兵齡比他們長,經(jīng)驗比他們豐富。”

下午3點30分,消防隊員到達波羅鄉(xiāng)政府,與工作人員對接。鄉(xiāng)干部表示,核心區(qū)尚且無人到達,前方的路面已經(jīng)被江水淹沒。從江達到白根村的直線距離只有25公里,但是沒有路,需要徒步進入,自己找路,大概需要10個小時左右。

謝速飛向上級匯報對接狀況,得到西藏森林消防總隊和北京指揮部的命令:盡快出發(fā)。“從表情上看得出來,村干部們也很著急,”并無拖延和猶豫,10分鐘后,3名鄉(xiāng)干部與隊員們一人拿一瓶礦泉水,一道出發(fā)徒步前往核心區(qū)。

謝速飛隊伍出發(fā)的同時,上午10點,昌都支隊派出另一個六人指揮小組,由支隊長聶生健帶隊,從另一條路線開赴波羅鄉(xiāng)進行救援。13日下午,前往波羅鄉(xiāng)的道路仍處于封閉狀態(tài)。新京報記者王飛 攝

34歲的后勤助理肖志強是六人小組的一員,他來自四川綿陽,已在西藏自治區(qū)森林消防總隊服役15年。今年五月,他剛剛從日喀則大隊調到了昌都支隊,這次堰塞湖險情,是他在昌都第一次執(zhí)行大型任務。

下午5點半,隊員們也抵達了熱多村對岸,與已經(jīng)到達的30名江達中隊成員匯合成36人的救援力量。他們和謝速飛一樣,遇到了同樣的難題。堰塞湖水位還在持續(xù)上漲,通往波羅鄉(xiāng)的唯一一條橋梁已完全被水淹沒,橋頭的水文站,也已不見了蹤影。

如果不渡江,同樣需要輾轉數(shù)小時才能進入波羅鄉(xiāng),一旦出現(xiàn)險情,便會耽誤救援時間。36名隊員接獲命令,即刻渡江。

在江達縣政府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隊員們找到了一艘簡易的鐵皮船,每次運送三名隊員。下午六點半,36人全部抵達波羅鄉(xiāng)一岸。上岸之后,他們和謝速飛隊伍一樣,徒步前往25公里外的堰塞湖核心區(qū)。

晚上八點半,36人隊伍還沒有抵達核心區(qū),昌都市委又傳來命令,堰塞湖險情加劇,36名隊員立刻回撤,在熱多村協(xié)助群眾安置工作。他們原路返回,在晚上十一點左右再次到達熱多村。

在路上,他們碰到了江達縣的一位副縣長,副縣長建議他們前往地勢高的地方找民居暫住。但隊員們決定住在山下,在出現(xiàn)險情時方便救助村民。36人隊伍沒有再往山上走,在熱多村里找到了一戶藏族民居借地暫住一晚。傳統(tǒng)的藏族民居,一樓是放置雜物的地方,藏民們住在二樓。這一行36人當晚就擠在一樓,和衣而眠。此時,熱多村已經(jīng)開始有群眾打點了行裝,前往地勢更高處的親友家暫??;波羅鄉(xiāng)第一小學,已經(jīng)疏散了全部學生。

當36人的救援力量輾轉過江時,謝速飛和隊員們已經(jīng)在山路上攀登了兩個小時。山勢陡峭,接近60度,山間連狹窄的土路都沒有,只能從植被稀疏的地方穿行。高原的大太陽打在身上,十分炎熱。

從早餐之后,隊員們還沒吃過飯,“當時的體力消耗已經(jīng)很大了,但平時的訓練強度也并不弱,要求急行軍3天75公里,當時著急,就更感不到累。”從分隊出發(fā)前,隊員們每人帶了兩塊半個巴掌大的壓縮干糧,一共八塊,這是7個人一路所有的給養(yǎng),路上實在太累,就停下來,吃口干糧、喝口水,繼續(xù)出發(fā)。“這對森林消防隊員來說是常態(tài),我們常常需要長途跋涉,就需要輕裝上陣,每次出發(fā)都是帶兩塊干糧。”

道路要依靠自己摸索,鄉(xiāng)干部們有時能從電線桿等舊設施中辨認出大概方位,謝速飛則側耳聽著隱約傳來的金沙江的水聲。判斷方位,這也是森林消防隊員的基本訓練之一,“我只要知道事故核心區(qū)的大致方位,順著江的方向前進就行。”遇到岔路口,隊員們便停下稍作休整,謝速飛帶著鄉(xiāng)干部向前方行走作探查,判斷方向是否準確。

做森林防火二十多年的謝速飛對大山有親近感,而這里山間茂密的混交林植與云南相似,讓他想起過去在云南的經(jīng)歷。十幾年前,他任中隊指導員時曾翻越山林趕往火場,徒步十幾個小時。“他們都說自己不累,我說你們還年輕,我很累,讓我再年輕10歲,我就跟你們都一樣了。”一行的除了23歲的夏能有三年兵齡外,另外兩位戰(zhàn)士是分別入伍8年、9年的老兵。

為了行動便捷,隊員們在出發(fā)前并未裝上救援服的保暖內膽,但在海拔3500米以上的高山中并不覺得寒冷,救援衣被汗水打透。途中經(jīng)過小溪,無法繞行,他們就挽著手蹚水過去,膝蓋以下鞋褲濕透,卻并無知覺。腳下植物盤亙,一路磕磕絆絆,摔倒擦傷都是常事。到達核心區(qū)之后,大家才發(fā)現(xiàn)夏能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對勁,待脫下鞋來,才發(fā)現(xiàn)右腳的左右兩側都磨破了,“他一路上沒落在后面,一個字也沒提過。”謝速飛說。

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今天,為您講述:金沙江堰塞湖大救援 上集,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寧,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