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三個以前從未發(fā)生過大矛盾，這一次張紅紅和二哥吵了起來，老二見弟弟犟他，吵著吵著撲過來想動手，張紅紅情緒也很激動，在地上抓了塊磚與二哥要拼命，二哥哭著說：“紅紅啊，我還是想把娃們挖出來啊，你也看了，國濤多可憐??！”他抱住頭坐到地上開始號哭。

昔日北山腳下的月圓村，流淌著出自三眼峪的一條小溪，三眼峪泉水是整個舟曲自來水的發(fā)源地。北山腳下到村頭是成片的莊稼地，泥石流之前地里全是綠油油的玉米，地頭長著許多核桃樹蘋果樹和柿子樹。

農(nóng)歷八月份正是當(dāng)?shù)卮蚝颂业募竟?jié)。泥石流災(zāi)害發(fā)生百日有余，月圓村殘存的幾棵核桃樹，累累的果實(shí)仍然掛滿枝頭，它們的主人都沒了，不會有人來摘了。

孩子們帶走了家里所有的溫暖和快樂，沒有孩子的家，日子很艱難！ 10月13日是燒百日紙的日子，38歲的老二張武成這一天起得特別早。他認(rèn)真地給孩子們準(zhǔn)備祭奠的食品，餅干、薩琪瑪、火腿腸、娃哈哈，還有“營養(yǎng)快線”，泡泡糖……這些都是孩子們之前最喜歡的零食，是他從超市里買來的。這個38歲的男人把對孩子的愛和思念全部裝在了大半背簍的食品上，他背著背簍順著鰲爺廟下的臺階走了50多米，走到了他們曾經(jīng)的家。3米多高的泥漿中，房子最后只挖出房梁的一角。張武成和張紅紅把麥草點(diǎn)著，再引燃紙錢，然后把餅干、薩琪瑪撕開，把火腿腸挨個用牙咬開皮兒，掰成幾截，小心放進(jìn)火里，很仔細(xì)地為孩子們擺放。

65歲的母親哭得昏了過去，老二媳婦和張紅紅妻子把她攙回了家。張武成說，這邊7個孩子，所以把祭品全部用完了。上山去墓地看兒子小國濤之前，他又去買了份孩子喜歡的零食，還特意買了瓶太子奶。

月圓村原來半山腰上開辟出的一塊塊玉米田和果園，現(xiàn)在成了寄放尸體棺木的場地。山路上不時走過背竹筐祭奠親人的鄉(xiāng)親，擦肩而過時，只是目光對視，連打招呼的勁都沒有了。鞭炮聲在山谷間回蕩，傳遞的全是悲傷。

張武成去山上祭奠國濤，沒讓其他人跟著去。他說，8個孩子只找到一個，想著都難受！

“8·8”一周年到來的那天，一絲云都沒有，天空嚴(yán)絲合縫地扣在輪廓分明的山頂，深藍(lán)而又單調(diào)，許多人都來追思園祭奠。張全生老兩口沒有去追思園，也沒有去祭奠8個孫子。

老婆婆說，那晚老大雖然逃過一劫，卻受了重傷，下午被志愿者救出由政府的直升機(jī)送往天水救治。老三泥石流中逃命上了三棵樹，爬了三個房頂，最后身上衣褲只留下褲帶的那一圈。她和三個兒媳婦跑進(jìn)三眼村，邊跑邊減，遇大門就砸就喊，救了半莊人。災(zāi)后，政府有再生育政策，早年做了絕育手術(shù)的老大媳婦年齡大了，到蘭州做了輸卵管接通手術(shù)，一直還沒懷上，老三兒媳婦生了個丫頭，老二媳婦預(yù)產(chǎn)期在農(nóng)歷九月份。

談起這次災(zāi)難，他說一半天災(zāi)，一半人禍，峪內(nèi)植被破壞嚴(yán)重，防洪工作不到位，人們在排洪溝兩旁修房建樓。

聽了老人的話，盯著他的臉龐，心室被一種悲哀層層包裹。他一再真誠地說黨和國家真正好，如果不是國家救濟(jì)，他們無家可歸，吃穿都沒有，早去逃荒要飯了，政府一安置，生活就有了著落。面一天按一斤計算發(fā)了一周年的，米面油一年都吃不完，但存在問題也不少。

張老漢說，有了孩子，生活就有了盼頭，他們把房子選在了新區(qū)和蘭州秦王川兩個地方，他家的樹上又有果子了，沒有孩子的家不是家，老伴給孩子取名“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