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應急廣播 > 應急廣播

蘆山地震災區(qū)重建一線實錄19

2019-04-23 23:30-23:59 責編:吳恪瑾

00:00 00:00

各位聽眾大家好,歡迎收聽《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我是百寧。作為5·12汶川地震重災區(qū)之一的雅安蘆山,五年之后再遭重創(chuàng),成為4.20強烈地震中唯一的極重災區(qū)。陳果投身重建一線,記錄了蘆山重建的第一戰(zhàn)役、第一現(xiàn)場。在之后,地震出版社出版了陳果的災區(qū)重建日記,每一個故事都是現(xiàn)場的耳聞目睹,每一篇日記都是情感的真是流露。今天,我和您回顧災區(qū)重建日記:從傷口長出翅膀,蘆山地震災區(qū)重建一線實錄。

2013年11月29日星期五晴

就像一只被走丟的鞋子,寶盛鄉(xiāng)玉溪村馬牛山組的30多戶人家要去一趟“村里”,彎彎曲曲的羊腸道,得走一兩個小時。相比之下,去龍門鄉(xiāng)反倒近些。龍門鄉(xiāng)經(jīng)馬牛山有一條通往太平鎮(zhèn)的公路,馬牛山組雖不順道,“5·12”地震后,縣上幫著修了一條碎石路,組里有兩戶人家買了面包車,車輪縮短了這個偏僻山寨與外面的距離。

秀外慧中常常用于形容形姿曼妙、內(nèi)質(zhì)卓異的女子,其實這個詞用在馬牛山組身上也恰到好處。寨子四面環(huán)山,像一顆遺世獨立的綠色珍珠。綠色不同尋常,是茶樹,是茶葉,是流溢著香風雅韻的一地奇葩。“一地奇葩”的說法聽來夸張,但斯地配得上這個評價。薈萃天地精華又不染世間纖塵,就是在有著“世界茶源”之稱的雅安,馬牛山茶都是絕對的珍品和上品。每年春茶應市,洛陽紙貴不是奇跡,不托“關系”買到正宗的馬牛山茶那才是奇跡。

今天同工作組成員、市國土資源局副局長程局長去馬牛山,不為買茶,只為觀察一通往馬牛山組的公路在“420”地震中坍塌,由于地質(zhì)災害隱患尚未排除,中斷的交通至今沒有恢復。程是地災防治方面的“老手”,此行率縣國土局和排險公司一行前往勘察,就是要現(xiàn)場會診,提出建議方案。

龍門鄉(xiāng)通往太平鎮(zhèn)的公路是雙車道的瀝青路,在一個標示著圍塔漏斗與馬牛山選項的路牌前,往右扎進一條與車身齊寬的碎石路,前行1公里的樣子,車便走不動了。

“病處”就在這里。約摸兩三百米的一段路面上,10余塊飯桌大小的巨石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緊貼著路沿便是絕壁深澗。公路是大型機具在山腰啃出的一道曲線,因為地震引發(fā)的塌方,線條被生生扯斷。如果地震再持續(xù)哪怕是一秒兩秒,會有更大更多的石頭滾落。不是猜測,這已是擺在眼前的事實:一堵兩層樓高的石墻,已經(jīng)從山體中剝離開來,像個驚嘆號般高高聳立,“石柱”與母體之間,處處是“臍帶”繃斷的傷痕,似乎一陣大風或者一只大手,都能成為母子分離的誘發(fā)力量。

在專家面前,排危除險不是問題。奇怪的是,會商后,他們的眉頭卻并未舒展。

我向程道出心中疑問。他解釋道:“簡單排險容易,這路要再修通卻不容易。整個這一段的山體都破碎了,在原來的基礎上拓挖道路,經(jīng)濟是問題,安全是更大的問題。”

這時碰到了馬牛山組的村民代華榮,他去龍門鄉(xiāng)趕集,正好徒步走到這里。簡單交談中了解到,這次地震后,鄉(xiāng)上和村上最早是動員大家異地重建,考慮到那樣生產(chǎn)生活的種種不便,大家決定繼續(xù)留在這里,和大家一起被“囚禁”的還有寨子里僅有的兩部汽車,對于汽車的輪子還能不能繼續(xù)轉(zhuǎn)動起來,大家都非常關心。

修路是交通部門的專業(yè),程德新無法做出結(jié)論。只是憑借對地質(zhì)條件的判斷,他隱隱感到,這條曲折的山路要重新貫通,可能要經(jīng)歷更大的曲折。

從馬牛山回縣城需要一個小時的樣子,利用這點時間,程德新和縣國土局地質(zhì)環(huán)境股股長周五忠就起草給縣重建辦的匯報材料進行了進一步商議。其間我了解到,地震后,蘆山全縣有地質(zhì)災害(隱患)點662處,而地質(zhì)環(huán)境股一共只有2個人。

今晚,周玉忠要連夜趕往成都。這一去有35個地質(zhì)災害治理項目要組織專家評審,需要耗費三天時間。令他苦惱的卻是:“就算我們每天跑2個點,這些點逐一跑下來也差不多要兩年。”

不是抱怨,也不是叫苦,我知道,習慣了“5+2”“白加黑”的節(jié)奏,這樣的嘆氣,只是緩解壓力的一種方式。程德新聽了,安慰他道:“市國土局今天又下派了一個干部到縣局,到時請他幫你們集中突擊一段時間。”

下派干部的事我清楚。為進一步加快災后恢復重建工作步伐,充實災區(qū)干部人才力量,雅安市委從市直機關選派70余名干部人才赴蘆山支援災后重建工作。選派的干部,除20名是蘆山縣各部門定向需求掛職以外,其余人員將全部下沉到各鄉(xiāng)鎮(zhèn)、村和重建項目一線,主要從事工程項目管理、建房指導、土地管理等方面的具體工作。

對于蘆山干部隊伍的“輸血”,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光是對口援建的德陽市,就先后調(diào)派干部100余人力挺蘆山。

也許,找回更多走丟的“鞋子”,一開始就不是蘆山自己的事。

2013年12月3日星期二大霧轉(zhuǎn)晴

一夜之間,蘆山變得虛幻迷離。不識“蘆山”真面目,只緣身在大霧中。

初來乍到的工作組副組長、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吳志君要去龍門“接地氣”,唐進、張軍和我冒充“地主”,一路隨行。出縣城,到王家,過古城,訪隆興,看河心,地氣接了,霧氣也沒少沾。

由于霧濃,王家村2組蘇小剛的出現(xiàn)尤如從天而降。其時我們正在和一位60歲上下的婦女聊天,站在她家過渡房旁,聽她講剛剛落成的新房子:“有300多個平方呢,磚木結(jié)構,再過兩天安上電燈就可以住進去了。”說到后半句時,婦女加大了音量,旋即又說:“因為很快就用不上了,我家過渡房搭得簡單。天氣越來越冷,晚上睡覺,臉挨在枕頭上,覺不出一點溫度。”

一陣唧唧咕咕的雞鳴打斷了她的話,緊接著我們就看到了與人合力抬著雞籠的蘇小剛。蘇小剛正在搬家,從一個臨時的住處搬到另一個臨時的住處。這樣說,聽起來是比較傷感且有幾分凄婉的,這樣的情緒在他臉上卻看不見。“這是我媽”,放下雞籠的他指指之前與我們聊天的那位,“前段時間集中精力建她的房子,現(xiàn)在抽空把我房里的東西搬出來,這房子馬上就要拆掉,免得哪天又來個地震傷到人。”

重建是下一步的事,反正有老娘的房子住著,緊點慢點都不要緊。蘇小剛說,老人的事情辦妥了,也就安心多了。

位于王家、隆興村委會旁邊的兩個新村聚居點給人的總體感覺仍然是安心二字。一段時間不來,一排排房屋拔地而起,濃霧深處,似乎能聽到房屋拔節(jié)的聲響。其實是地道的人籟,磚刀與磚頭的交接處,鳴響著希望的樂章。耳朵當然很受用了,尤其是隆興村的包工頭打的一張“包票”,更是讓人聽得騰云駕霧般愜意:“現(xiàn)在工地一切順利,我們每天早上7:30開干,晚上6:30收工,按時完工問題不大。”

這樣的好心情卻在到達古城村高家邊聚居點時躲到了一邊。規(guī)劃有80余戶人的聚居點因為有8戶人舉棋不定,導致場平至今無法順利推進。七八位上了年紀的婦女守著一個火盆,圍成一個句號,長腔短調(diào)地說著什么。

還能有什么,當然是修房子的事。人群里有“正方”也有“反方”,觀點不同,語態(tài)倒是一樣的和氣。

說到底還是具體問題,利益問題。釋疑,解惑,溝通,交流,就著一盆爐火,有過蘆山工作背景的吳志君與老姐妹們擺起龍門陣。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又豈在只言片語。離開時,一群女人起身送一個女人,你能分明聽到安靜里跳躍的聲音。

青龍場村河心組,清運建渣的拖拉機進進出出。發(fā)動機突突的聲響打破了廢墟般的沉寂,就像汽車在濃霧的幕布上撕開了一道裂口。小時候要到過年時,喜歡聽見裁縫鋪子上布帛撕裂的聲音,因為那意味著穿新衣過新年,意味著年味熱熱乎乎圍裏著身心。再有兩個月就要過年了,在河心,我聽到了小時候歡喜聽見的聲音。

而大人總是對過年有另一種心情。河心組的大人們當然一樣,這個新年將在殘屋陋棚里度過,而買“新衣”的錢,還是讓不少人感到了或大或小的壓力。

身為大人很多年,我的人生經(jīng)驗有著同他們一樣的質(zhì)地。眼前彌漫的濃霧在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籠罩了我的思維,我想跳出去,反復嘗試,終是徒勞。

大霧散去是在11:30的樣子。那時我們的汽車剛剛駛上連接青龍場的橋面,唐進指著天上被霧氣遮蔽得月亮一般的太陽對我說:“看來你說的話應驗了。”

來時的路上我說過,大霧之后必是艷陽高照。在冬天,這是常識,只是常識之外,另有一層隱喻。

云霧一散,“月亮”就變成了太陽。太陽照在大川河上,內(nèi)心也是一片燦爛。

午后,陽光繼續(xù)燦爛,走訪繼續(xù)進行。

一條水泥路,繞著蘆陽鎮(zhèn)黎明村和火炬村劃了一個圈。兩個半小時,我們用雙腳劃了一個同樣的圈。

看到的場景比那圈還圓滿。

火炬村三合組,一位村民告訴我們,組里需要重建的人家,啟動重建主體完工和搬家或即將搬家的各占三分之一。眼見為實,所見所聞大體一致。不止三合,整條線看下來都是如此。走著走著就出汗了,喲是因為冬日暖陽,二是被熱鬧的重建場面和村民們開心的笑臉所感染。

余下的當然要歸功于置身其中的風景和空氣,在夏天它是涼風,眼下,它是另一輪紅日。

“一圈”“兩點”之上,有太多可圈可點之事。其中兩件屬于不得不說的故事”,簡記如下:

框架結(jié)構,橫梁用25毫米的鋼筋,這樣的底子,房屋可以放放心心修六層小樓?;鹁娲迦辖M的趙文秋,生生把城市房屋建設用材標準搬到了自家的重建工地上。房屋兩樓一底,光主體部分就要花三四十萬元。鄰居打趣道,你修的不是房子,是監(jiān)獄。趙文秋笑道,這樣說也對,地震是個壞東西,我要把它關穩(wěn)看牢,免得它再禍國殃民。心想抓著“活魚”了,我拿出手機,對著很快就要淹沒在混凝土里的鋼粱鐵柱橫拍豎拍,心想雖然沒帶相機,能立此存照,發(fā)個“獨家新聞”,也足以證明我眼力不俗。鄰居又在這個時候冷不丁來了一句:打這里過的人,沒有不拿手機拍照的。

68歲的馬輝英已經(jīng)有四個多月沒有好生休息過了。在黎明村胡溝組,滿頭白發(fā)的老人以一尊雕塑的形態(tài)定格在我的腦海。打她身邊經(jīng)過時,她正揮動鐵鏟,把堆在路邊的河沙往手推車車斗里鏟。老人身材單薄,一彎腰一抬肘,看上去卻力道遒勁,似乎她晃動在陽光下的一頭銀絲,都不過是時間對她實際年齡的一種誤判。我與老人搭訕,老人說,用了兩個月清理建渣,賣了舊鋼筋,拾了舊磚頭,又用了兩個月時間建新房,四個月一天沒閑,如今新家主體完工,正在粉刷墻壁。

“你家現(xiàn)澆后不養(yǎng)護嗎?”我半信半疑地問老人,心里犯著嘀噸:怎么會一天不閑?

也在這時,老人已經(jīng)將手推車裝得滿滿當當。“我們建房別人都在幫忙,我們有空不去幫幫人家好意思么?別看我人老了沒啥力氣,可一個人活在世上,憑的也不僅是力氣。人情是啥,不就是以心換心嗎?”

老人留下兩個問號,推著車一路小跑,過了一道橋,拐過一道彎,消失在一聲“沙子來了”的豁亮吆喝里。

那一聲吆喝,像一記耳光,讓我紅透耳根。

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今天,為您講述災區(qū)重建日記:從傷口長出翅膀,蘆山地震災區(qū)重建一線實錄,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寧,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