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0日8時02分,四川省雅安市蘆山縣發(fā)生7.0級地震。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本期帶您回顧:從傷口長出翅膀,蘆山地震災區(qū)重建一線實錄。
各位聽眾大家好,歡迎收聽《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我是百寧。作為5.12汶川地震重災區(qū)之一的雅安蘆山,五年之后再遭重創(chuàng),成為4.20強烈地震中唯一的極重災區(qū)。陳果投身重建一線,記錄了蘆山重建的第一戰(zhàn)役、第一現場。在之后,地震出版社出版了陳果的災區(qū)重建日記,每一個故事都是現場的耳聞目睹,每一篇日記都是情感的真是流露。今天,我和您回顧災區(qū)重建日記:從傷口長出翅膀,蘆山地震災區(qū)重建一線實錄。
2014年3月9日 星期日 陰天
春節(jié)過后,我沒有再像往常那樣天天待在蘆山,工作組的使命與春節(jié)假期一起終結了。
于我來說,回家永遠是最具誘惑力的語詞。奇怪的是,接到回撤指令后,我并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也沒有喜不自禁的情緒。每一個身在蘆山的人,手上忙的心頭擱的其實都是回家二字,僅有的區(qū)別是為了自己回家還是幫助別人回家。在那樣一種環(huán)境下和氛圍里,毫不做作地講,再自私自利再小家子氣的人,也不會只在心里想著自己。就算是那些因為災難家園盡毀的同胞,對于有著同樣遭遇的近鄰遠親,除卻自身的切膚之痛,至少還有一種同病相憐。至于出力多寡和貢獻大小倒在其次,說到同情心和患難情,誰又能分出個三六九等?
人是回家了,心卻沒有完全跟上步伐。曾經采訪過的對象,以及因為他們刻劃在腦海里的問號,不可能因為一個指令的下達一筆勾銷隱于無形。于是,我又找機會走進蘆山,或者通過電話短信,把自己和蘆山繼續(xù)捆扎在一起。
最早關注的李江一家已經成為風凰新村的第一批居民。房子和原來一樣寬敞,而且更為“高大上”。家里開了一個小賣部,由老爺子負責看管。李江則有自己的想法,不把汽車修理鋪開下去,小伙子不甘心。新房子就在靠近S210線的最北邊,屋旁的一塊空地使他的想法成為可能。這塊地是不是能為他所用還有待明確,而目標在李江心里一直明朗又清晰。
三友村陸坪組,通往羅文香家的斷頭路已經于春節(jié)前打通,建材可以由汽車直接送到工地。隨著修好了的毛路一起來到家門前的還有一個好消息:如果能夠順利通過中調,這條路將被納入災后重建項目。這意味著這個不足9戶人的聚居部落將有可能獲得上百萬元資金,按照林區(qū)道路標準讓剛剛開通的毛路上檔升級。
另外三條一直關注的路中,兩條有不錯的“出路”。甘溪頭聚居點的主道今天拉通了,按照56戶重建戶的意見,由村上統(tǒng)規(guī),村民自建。相比之下,馬牛山的通車更早一些。趕在春節(jié)前,相關方面清除了塌方體,修建了擋墻,讓村民們用車輪連接世界的夢想再次綻放。原來一直擔心這里被地震通進死角,它的峰回路轉“死”而后“生”,不能不說是一個驚喜。唯一留有懸念的是太坪鎮(zhèn)的繞鎮(zhèn)路,規(guī)劃設計已經完成,因為資金沒有最后落實,修與不修還是一個問題。
在蘆山工作期間,石刀背溝是我去得最多的地方之一。新春剛過,溝上溝下生機勃發(fā)。為了保護和開發(fā)駱家老宅,有10戶村民需要遷建至全新打造的新村聚居點。與聚居點建設同步,多穗甜茶種植和林下養(yǎng)殖等特色產業(yè)發(fā)展都已經著手展開。展開的標志之一,是長4公里、寬1.5米的林下養(yǎng)殖作業(yè)道已經啟動建設。說是作業(yè)道,其實也是觀光道,有自然景觀,也有人工涼亭。游客車輛進入性差的問題也將不復存在,進溝的道路不光寬度要增加,長度也要延展,一直修建至雙斗桅桿處。與以前的望梅止渴不同,890萬元專項資金已經到位,項目工程也已進入招投標程序。同石刀背溝的“大好形勢”一樣,“溝民”李體平和王敏這兩戶我?guī)走M幾出的農家,也迎來了讓人樂意看見的局面。李家新房春節(jié)前主體完工,雖然還沒有裝修,搬進新家卻已指日可待。而王敏,春節(jié)期間,有人給他介紹了一個收入還算不錯的開大車的工作。小伙子卻說,我想通了,安居才能樂業(yè),過完年我就開始建房,等搬進新家,干什么心里都能踏實。
另一個讓我難以釋懷的地方,便是大巖腔了。2月21日,我再次去了大巖腔受災群眾位于仁加新村聚居點旁的過渡安置點。這次得到的消息是,根據國土部門的監(jiān)測,大巖腔部分區(qū)域危險信號解除,重新收拾舊河山后,足可以重返家園。而42戶中的大多數仍將重建,最大的問題仍是資金壓力。鄉(xiāng)黨委、政府對癥下藥,專題研究后,決定在聚居點集中規(guī)劃一層磚混小戶型房屋,并制定扶持措施,幫助不在“雷區(qū)”的村民回遷。就在今天,鄉(xiāng)黨委書記王忻興奮地告訴我,接地氣的新辦法很受歡迎,至今已有16戶村民確定進聚居點,另有13戶表示愿意回遷。
與大巖腔的“個性化”不同,防治山洪是太平鎮(zhèn)鐘靈村、寶盛鄉(xiāng)公議場等6個新村聚居點面臨的共同挑戰(zhàn)。從局長李濤介紹的情況來看,縣水務局的功課做得不可謂不扎實,6個項目于2月19日集中開工,按照時間表,4月15日前能夠全部完工。在鐘靈村支部書記王志紅這里,李濤的話得到了印證。電話里,王志紅告訴我,為了確保防洪堤工程在汛期前完成,工程隊最近一直晝夜施工,截至今日大約已經完成工程量的三分之一。防洪堤的修建解除了大家的后顧之憂,新村聚居點建設正按目標進度推進,到今天封頂和即將封頂的房屋有50余棟。
在縣長周建華親自協(xié)調下,太平鎮(zhèn)春光村8組村民的飲水問題已經迎刃而解。2月23日,鎮(zhèn)上和村上組織召開戶主會,會議議定,采取群眾出一點、政府貼一點的方式修建水池、架設水管。壹基金雪中送炭,送來援助資金3萬元。全組58戶村民,每戶只需出資500元就可以喝到源源不斷的“礦泉水”。3月6日,我收到鎮(zhèn)上反饋的信息,這個當地人稱“巖腳下”的地方,主水池業(yè)已建成。
建成,搬家,開工,竣工,看到這些標示著勝利、象征著成功的表述,也許有人要問,這么說來,是不是可以說,蘆山重建之路順風順水,重建成果唾手可得,重建“會戰(zhàn)”已近尾聲?
答案斷然是否定的。從重建展開到推進到一批項目竣工,一批新房落成,蘆山重建打了一次小會戰(zhàn),實現了一個小閉合,這是重建半年來,上上下下官方民間干部群眾合力取得的突破。單就突破的過程和階段性成果而言,顯然是值得記取值得總結的,而如此這般的終極意義無非兩點:作為對過往的盤點,作為對未來的砥礪。
而未來,永遠充滿未知,永遠充滿挑戰(zhàn),水遠在人間舞臺上扮演著主要的角色。蘆山災區(qū)重建,中央列出了“三年基本完成,五年整體跨越,七年同步奔康”的時間表,對“表”一看,地震發(fā)生至今不到一年,大規(guī)膜的重建啟動則不過半年時間,遠不是“革命尚未成功”的問題,“同志仍需努力”的“努力”之前,還要加上“加倍”才行。把“表”放在一邊,擺在眼前的是更多的高山險阻:農村重建住房仍有一批尚未開工,且制約開工的深層次矛盾有待化解:以開工來考量,城房重建至今仍是一張白紙,“安得廣廈千萬間”,亟需從“1”破題:“三大園區(qū)”是支撐蘆山未來發(fā)展的三架“馬車”,如今,馬未成年,車未成形,“馬到成功”還是一片浮云。此外,還有大批基礎設施和公共設施需要加固維修和全新建設,而其中的每一個項目都須經過規(guī)劃、設計、財評、招標,循序漸進。
所以,雖說日記寫到這里就要結束,蘆山重建卻遠未接近尾聲。當我們在蘆山地震一周年之際打下一個分號的時候,只是為了期待和祝愿:在未來的日子里,蘆山把自己的身姿,鍛打成一個飽滿堅挺的嘆號?;仡欀亟ǖ倪@段歲月,又寫下了一篇內容——蘆山是一座山,用做一份紀念和總結吧。
在《幸福了嗎?》一書結尾,白巖松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天清晨,沐浴后的釋迦摩尼對著自己的石像鞠躬致敬。旁邊的弟子看到這一幕,都感到詫異:“師傅,您的像,是弟子們敬拜用的,為何您親自敬拜?”釋迦摩尼輕輕一笑,答道:“求人不如求己。”
求人不如求己。在曾經不幸的蘆山,我幸運地看到,從釋迦牟尼身旁流瀉而至的光輝,燭照著這片來自遠古的土地。
蘆山是一座山,這無關地理,更無關地名。
蘆山的隆起,起始于千屋萬宇的倒下。
災難連著災難,廢墟挨著廢墟。與之對應,是死與生的隔絕,悲與歡的失衡,夢想與現實的分道揚鑣,坍塌與堅挺的勢不兩立。
一場驚心動魄的造“山”運動,隆起一座高山,“當驚世界殊”。
蘆山是一個代稱。以孤絕的高峰,為連綿的群山集體命名。
蘆山強烈地震波及四川雅安、成都、樂山、眉山、甘孜、涼山、德陽等市州的32個縣(市、區(qū)),受災人口約218.4萬人。
在雅安,除地處南部的漢源、石棉二縣為一般受災外,雨城區(qū)、名山區(qū)、天全縣、滎經縣、寶興縣均為重災區(qū)。
而雅安市蘆山縣,作為震中,是此次地震唯一的極重災區(qū)。
因此,蘆山之于這場地震,有如珠穆朗瑪之于青藏高原。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真是這樣嗎?
對于蘆山來講,回答這個問題并不容易。
“汶川”有路,但相去太遠。與“512”后一呼百應的舉國體制不同,蘆山重建是“地方負責”的全新模式。趟出一條路來,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山高路遠,何況虎踞龍盤,何況剛下戰(zhàn)場又上火線。
蘆山,好大一座山。
所幸,青衣江連著中南海。
踏著余震,總書記、總理出現在災區(qū)群眾面前。
回到北京,國家領導人的心仍然和災區(qū)人民連在一起。
重建家園,國務院出臺的《總規(guī)》,勾畫出一幅恢宏畫卷。
100多倍于蘆山年度財政收入的重建投入,祖國母親捂在傷口的大手,超乎尋常的溫暖。
重建路上,每一個月,災區(qū)群眾都能看到省委書記、省長奔忙的身影。
因為蘆山,常務副省長一周一赴雅安,省政府秘書長臨危“空降”雅安。
還有更多以華夏子孫名義挽在一起的手臂,用濃情大愛,托舉不屈的蘆山。
一切似乎都只是為了印證西方的那句格言:每個人都是上帝咬過的蘋果,有些人被咬得更狠,是因為上帝更為愛他一些。
沒有比人更高的山——
3歲孩童背上了運磚的背簍;
七旬老人擔當起重建的主力;
16歲少年以“我是家里唯一男人”的鏗鏘,撐起一片塌陷的天空;
身患絕癥的村支書以“一邊抗癌,一邊抗災”的決絕,擎起一面不倒的旗幟……
這些故事都發(fā)生在蘆山。
這些故事的主角,因此成嶺成峰。
人們大多知道險象環(huán)生的茶馬古道,知道茶馬古道上負重前行的背夫,卻未必知道背夫比古道還險比茶包還沉的生活。
對于“420”后的蘆山以及蘆山人面對的困境,不少人的見識,或許仍停留在應急救援的一開始和目力所及的最表面:倒下的房子不多,剩下的人家應該都能好好生活。
我承認,曾經,做出這樣判斷的人群里,我是其中一個。
請原諒我的直率一我的身邊,不乏我這樣的人。
直至走進蘆山,走進蘆山人的生活,我才開始走進真相。
我為曾經的武斷,感到罪過。
好在有這樣一個發(fā)現真相、彌補罪過的機會。
告訴世人一個真實的蘆山,最初,這些日記,只是為了救贖自己。
至于我的檔案學專業(yè)和新聞工作經歷對這個決定的影響,倒在其次。
寫下這些日記,不是我全部的工作,甚至,不在我的任務清單之上。
有時,在我按時走進位于蘆山縣政務中心324室的“市重建委駐蘆山前線工作組辦公室”之前,我已“亡羊補牢”,補上了頭天日記的“欠賬”。
有時,當我鉆進冰冷的被窩,窗外已傳來金雞報曉的啼鳴。
如果要說是什么力量在驅動著我,只能說,是蘆山人的堅強和彷徨,希望和憂傷。
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今天,為您講述災區(qū)重建日記:從傷口長出翅膀,蘆山地震災區(qū)重建一線實錄,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寧,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