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應急廣播 > 應急廣播

福島核事故真相05

2019-08-29 23:30-23:59 責編:郭彥偉

00:00 00:00

各位聽眾大家好,歡迎收聽《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我是百寧。福島核泄漏事件是人類史上前所未有的超嚴重核事故,事故發(fā)生以后如地獄般的500天里,專家設想過最糟的情況將比切爾諾貝利核事故嚴重10倍,甚至將使日本放棄三分之一的國土。今天我們將和大家繼續(xù)一起分享日本作家門田隆將編著,沈長青翻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圖書《福島核事故真相》。

《福島核事故真相》首次完整披露福島核事故處置過程中的應對和決策過程,作者門田隆將采訪現(xiàn)場救災總指揮吉田昌郎、第一線工作人員、前首相菅直人、當?shù)鼐用窦捌髽I(yè)人員、科學家等近百名相關人員,從各種角度還原現(xiàn)場情況,對災難的發(fā)生提出深刻反思?!陡u核事故真相》第5集。

昨天和大家說到,終于,平野三個人到達了消防水泵房。

“進入消防泵房后,打開消防水泵操作盤上的開關,確認可以啟動后便把它關掉。如果一直開著會消耗蓄電池電量。由于還沒打通核反應堆的水路,所以需要先關掉電源。此時確認了引擎可以運作,一旦水路建立后,就可以開啟消防泵了。”

就這樣,大約用了30分鐘,完成了消防泵房的確認作業(yè)。三人回到中控室時,已經(jīng)接近下午6時了。

回到中控室的平野三人,沒過多久,又開始了建立水路的行動。下午6時30分剛過,開始著手搭建從泵組到核反應堆的水路。

通常情況下,只要在中控室中按下按鈕就可以完成,但在如今電源盡失的情況下,只能手動作業(yè)。這次執(zhí)行任務的成員包括大友、平野以及相當熟悉廠房的當值副長加藤克已,根據(jù)平野所說:“我們共有五個人,必須手動打開的閥門共有五處。這次我們換上防護服和全方位頭罩。輻射量應該還沒有那么高,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全副武裝了。”

從這個時候開始直到晚上11時,輻射劑量不斷升高,后來吉田所長更是下令禁止進入核反應堆廠房。因此,在這個時候他們所建立的水路,在之后有著重大的意義。

如果當時沒有能確保水路,注水冷卻這個手段將無法成立,那么也就再也沒有辦法對核反應堆進行冷卻了。正由于這些經(jīng)驗豐富的作業(yè)員準確的判斷和行動,對于后來的對策起到了深遠的影響。

“現(xiàn)場立刻知道了,必須通過事故管理設備,來建立水路。”核能專家解說道,“那條水路是與核反應堆緊急冷卻系統(tǒng)的水路相連的。在存放容器外,有大約兩米的混凝土屏壁,有幾根穿過此屏壁的配管。也就是說在這屏壁里是核反應堆,需要將這些配管與消防水泵相連,從而建立水路。”

決定手動打開閥門并非緊對室的指示,而是現(xiàn)場根據(jù)實際情況的判斷。也就是大友、平野這幾位資深作業(yè)人員以及當值長伊澤,他們所制定出的對策。

當值副長加藤記得當時大友拿著冷卻管路圖進行說明的情形:“大友先生拿著管路圖說,若不盡快進行這項作業(yè)就麻煩了。看了管路圖,我也意識到非如此不可。以大友先生為中心,我們幾個人對此進行了討論。”

他們根據(jù)管路圖,詳細地討論著具體應該打開哪些閥門。這是在后來反復深入險境任務的開端。

此時,當值長伊澤也表示自己一同前往。但是卻被阻止了。

“伊澤先生在這里坐鎮(zhèn)指揮,我去。”

當伊澤剛要請纓之時,大友便立刻阻止了他。

隨后“由我去”“我也去”,加藤和平野同時自告奮勇。

于是這次關鍵性的成員構成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決定了。伊澤作為當值長,本就不適合親自前往現(xiàn)場,而應該坐鎮(zhèn)指揮。而加藤覺得自己是當值副長,如果需要派人進入現(xiàn)場,自己理所當然首當其沖。

30分鐘前GM檢測儀所測得的輻射劑量已經(jīng)爆表。況且,這是要在不知道是否有水送向核反應堆的情況下進行的人工作業(yè)??梢韵胂蟠蠹叶己芎ε?。在這種情況下的人員確定,肯定有著各個方面的考量。

平野描述起當時的心境:“當然,一號機、二號機也是相同的情況,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供水到爐內(nèi)。即使發(fā)生爐心熔解都有可能。在這樣的條件下,是很讓人恐懼的。”

后來得知,其實一號機在晚上七點左右,燃料棒就已經(jīng)開始損壞。雖說無法掌握情況,但輻射劑量在一點一點上升是可知的。而且還要在這一片漆黑的地方,進行確認,讀取閥門編號從而進行作業(yè)。

大友說:“由于輻射劑量很高,還是由我們“高齡組’先行前往,讓年輕人留下來。再根據(jù)閥門檢查清單確認閥門的大致位置后,我們出發(fā)了。”

平時,以空調(diào)機為首的各種機器在廠區(qū)里制造出種種噪音,現(xiàn)在由于全面斷電,周遭一片漆黑什么聲音也聽不到,整個區(qū)域仿佛被寂靜所包圍,散發(fā)著恐怖的氛圍。

一行人拿著手電筒默默地前進。終于在眼前出現(xiàn)了核反應堆廠房。

“當時我心里只想著前往目的地,根本沒有顧及周遭的情況。”大友說道。

同行的當值副長加藤說:“進去時,我們用一字扳手打開兩道門,再把它們關上。這把扳手是有著黑色握柄的鐵棒,把它從橫向扳直,發(fā)出‘嘎’的一聲巨響,這好像讓我產(chǎn)生了覺悟,有了使命必達的決心。”

進入二重門后,是大約有60米之高的核反應堆廠房一樓。

眼前就是,高32米,寬18米的大型一號機核反應堆的儲存容器。在無聲的黑暗中,核反應堆存放容器仿佛一堵墻壁般壓迫而來。

“存放容器是混凝土制的墻壁。但是因為我專注于閥門開啟的作業(yè),并沒有意識到存放容器的墻壁,也沒有特別去注意它。反而腦子里想的都是墻壁外面機器的配置還有構造之類的……”

他們無聲地從門口右手邊的樓梯往下走。最初有兩個閥門。一個需要爬到平臺上,還有一個則必須以別扭的姿勢伸手過去操作。

如果有電源的話,在中控室里按下按鈕就可以啟動這些閥門。現(xiàn)在作業(yè)人員必須親自來到核反應堆廠房,親手轉動把手進行開啟。

這項任務既是與時間的比賽,也是與對于輻射恐懼的斗爭。

“剛踏入核反應堆廠房時肯定會聯(lián)想到輻射。這需要相應的覺悟,或者說是勇氣。但當已經(jīng)進入到里面之后,接下來只有把該做的完成了。”

大友先生這樣說。根據(jù)加藤的描述:“閥門有一個顯示其開關程度的‘閥門開度',這個指示盤上有從0%-100%的刻度。是否確實開啟可以通過這個指示盤進行確認。然而這次由于是手動作業(yè),需要先打開指示牌的保護蓋,一邊確認讀數(shù)一邊開啟閥門。開啟閥門的圓形把手非常緊。每個閥門根據(jù)配管的尺寸大小不同。最初的閥門把手大概和人臉差不多大。”

通過確認號碼,來判斷到底是不是目標閥門,然后邊確認旋轉方向,邊進行操作。

“閥門編號365!”

“閥門編號365,了解!”

由于都戴著全護頭罩,所以必須大喊才聽得到彼此的聲音。他們一邊喊出最大的聲音,一邊進行著操作。

閥門側面有手動操作切換桿。使其咬合傳動裝置后,再以雙手轉動把手。

“25A,開啟!”

“25A,開啟,了解!”

他們一個接一個,冷靜地進行著作業(yè)。在與時間進行著競賽的同時,也需要精準。

后來他們回憶說:我記得雖然帶著便攜式的輻射檢測儀,手上拿著手電筒,作業(yè)又需要用力,就把它關了。取而代之的,我們使用帶有報警功能的個人輻射警報器來判斷輻射劑量。帶著它,一邊留意著警報器,一邊進行著作業(yè)。

閥門逐漸被開啟。第二處、第三處、第四處……恐懼也逐漸增加。因為逐漸接近核反應堆中心,那也是在所難免的。

最后的注水閥門在被稱為CS系統(tǒng),也就是爐心噴淋系統(tǒng),冷卻系統(tǒng)之一上面。分別位于核反應堆廠房二樓部分的兩個不同的地方。距離地面三米高,再爬上建筑梯后狹窄的鐵網(wǎng)走道上。

閥門相當大。閥門的把手直徑大約有60厘米。他們先上了二樓,沿著建筑梯爬上數(shù)米后看抵達了閥門的位置。若不是合兩人之力,根本無法扳動把手。由于悶熱,防護服里面每個人都汗流浹背。防護面具眼睛的位置也積著汗水,讓人都有沖動脫下面具。

打開最后一個閥門已經(jīng)是晚上8時了。一行人離開中控室已經(jīng)超過一個小時了。正如之前所說,這次的行動,將對之后帶來決定性的意義。

大約一小時后,一號機燃料損壞,輻射劑量驟增。晚上1時后,核反應堆廠房的輻射量已經(jīng)超過了可以進入的等級,隨后便被下令“禁止入內(nèi)”。

在尚能進入核反應堆廠房的階段里,確保了通往核反應堆的水路,完成了注水的所有準備工作。

在打通這條水路后,水全部經(jīng)由這里通向核反應堆。倘若沒有完成這項作業(yè),根本沒有辦法對核反應堆進行冷卻。

“雖然感受到了危險,但是必須有人去做。我們作業(yè)員身負完成任務的使命,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即使現(xiàn)在,平野也絲毫不會猶豫。支持著他們的是作為作業(yè)員,強烈的“使命感”。

而幾乎同時,周邊居民也面臨著災難。

“啪嚦啪嚦啪嚦啪嚦……”突然傳來令人難以相信的聲響。仿佛不存在于這個世間、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與還在讀高中的孫子的叫喊聲重疊起來:“海嘯來了!”

海嘯?大熊町的前任町長, 79歲的志賀秀朗和妻子恒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志賀的家距離海平面有15米高。雖然離海岸只有300米,但是中間隔著幾個高低落差,加之15米的高度,從來就沒有擔心過海嘯的問題。

志賀家位于福島第一核電站南面數(shù)百米之外。是住得距離核電站最近的當?shù)鼐用瘛=o福島第一核電站帶來致命打擊的巨大海嘯,同時也朝著核電站的鄰居志賀家張牙舞爪而去。

不曾聽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以及孫子“海嘯來了”的大喊轟炸著志賀的耳膜時,他正要坐上兒媳婦開的車前去避難。

車子突然加速駛出時,恒子回頭所看到的景象令地驚愕不已。自家房子所在的海岸邊生成了比松樹還高的黑色巨浪,正朝著他們這邊迫近而來。

“危險!”

甩開了已經(jīng)逼近到車后大約30米處的海嘯,兒媳婦所駕駛的車總算成功逃出來了。防災電臺可能正在播報著“海嘯危險”的警告,但是他志賀家建在高于海面15米的地方,怎么說都應該躲得過海嘯。

真的沒想到不得不去避難。

我當時想:“就算有海嘯來,也不可能沖得到家里來吧。”志賀前村長這樣講述道,“當時我媳婦和孫子本來要去福岡町,因為發(fā)生地震擔心我們,就開回來了。海嘯就在這個時候來了。”

媳婦和孫子由于地震而折返回家,救了志賀老夫婦一命。他們家在千釣一發(fā)的關頭逃了出來。

然而,鄰居家有兩個人由于這波海嘯而喪生了。再隔壁的一家,整個房子都被海嘯沖走了。海水淹到了志賀家1.3米高。如果家里就剩老夫婦兩個人的話,或許就難以逃脫了。

志賀出生于昭和六年,也就是1931年的十月。福島縣雙葉郡熊町村,現(xiàn)在的大熊町夫澤。應該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福島第一核電站這片土地的變遷。

他見證了這塊土地從還是一片原野,到戰(zhàn)爭期間被建造成陸軍飛機場,到戰(zhàn)后這同一片土地又成了曬鹽場,然后第一核電站在此建立,變成了如今現(xiàn)代化設施鱗次櫛比的整個過程。并且也直接參與到了這片土地的變遷之中。

1954年結婚以來,從未離開過這片土地的恒子回憶起往事:“從未聽過那樣的聲響。啪嚦啪嚦啪嚦……好像什么東西破碎時的巨響。然后大家坐上了車。開出家門的時候回頭一看,海嘯已經(jīng)來了。浪很高很高,已經(jīng)淹沒了周圍的樹木了…褐色的泥水泛著黑色。真可怕,什么話都說不出。鄰居家的人死在海嘯里了。再隔壁一家,雖然人都沒事,但是整個房子都沒了,被沖走了。要是車子沒發(fā)動起來,我們也完了啊。”

要是引擎故障,說不定志賀家也有人遇險了。多虧了媳婦猛踩油門,志賀一家才躲過一劫。

志賀在三十多年前接受的手術中損傷了視神經(jīng),幾年前開始患上白內(nèi)障,幾乎到了失明狀態(tài)。人就算站在跟前也只能感覺到薄薄的一層影子,已經(jīng)無法通過視覺來判斷對方了。

也因此,志賀本人可以說并沒有親眼看到這場海嘯。在逃離的時候,不只是驚人的海嘯,連令他懷念的家鄉(xiāng)的樣子都沒能見著。

想要再次回到建立在距離福島第一核電站僅數(shù)百米的這塊土地上的家園,可能要等上很久很久吧。對于如今還在巖城過著疏散生活的他們而言,那場死里逃生,成為了和自己所愛的家園長久的告別。

志賀家是老房子,房子的周圍有一圈土墻。照夫人所說,這堵土墻稍微減弱了一下海嘯的勢頭。“房子周圍的土墻好像阻擋了海嘯。以前建的土墻比較高,很大程度阻擋了海嘯哦。不過門柱就被毀了。雖然水沒了1.3米,但是佛壇比較高,所以牌位都沒事。我們關了門窗才跑出去的,雖然玻璃都碎了,但是東西都沒有被沖走。”

在發(fā)布輻射污染的避難警告前,志賀家的二兒子回家查看房子狀況時,在院子里看到了一條被沖上來的魚。

“我二兒子和孫子回去看了一趟,說有條幾十厘米長的海魚順著海到院子里來了。我還說:“干嘛不把它帶過來!”

志賀夫婦在同樣位于大熊町的二兒子家,同孫子們一起度過了那個夜晚。

沒有電,沒有水,什么都沒有,一個晚上什么都沒吃。第二天早上,他們說十公里范圍內(nèi)的人都需要避難。這里很危險,大家到公所集合。公所出動了幾個人—不知道是町里的職員還是消防員—一挨家挨戶地通知。沒用擴音器。一個接一個地說,也跟我們說了:“撤離命令已經(jīng)發(fā)布了。會有巴士來接大家的,大家請到公所集合。”聽到消息后,大家都陸陸續(xù)續(xù)地去了,我說,那么我們也去吧。就這樣去了公所。

3月12日早晨,大熊町的居民被分別指派到大熊町公所、大熊中學以及大熊町綜和運動中心三處集合。志賀一家去了大熊町公所。

人太多了,巴士怎么載都載不完。志賀說道。

大約來了八輛巴士,還是載不完。我們在町公所待了大約兩小時。好冷啊。一個公所職員—是我以前的部下—走過來,我跟他說:這里太冷我待不下去了,我兒子自己開車去避難。他當時回答說不行??赡茏畛醯幕痉结樖沁@樣的,但是他說我現(xiàn)在去問下。不知道去了總部還是什么事務所幫我們問了。回來告訴我們可以自行開車避難。

年輕的職員提醒志賀一家路上小心后,二兒子開的廂型車里載了七八個人離開大熊町。那已經(jīng)是快要早上10時了。

志賀穿著逃離時的那套衣服,先祖的靈位也就這樣留在了故鄉(xiāng)。對于志賀來說,居然要經(jīng)歷如此之久的避難生活,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一開始,要求撤離范圍是10公里。二兒子說反正都要撤離,就跟著他到葛尾村去好了。于是就去了那兒。在那里待了兩天半后,撤離范圍逐漸擴大,葛尾村處在30公里避難圈范圍內(nèi)。我們又要再次撤離。”

對于眼睛看不見的志賀來說,在體育館的避難生活很不方便。于是離開福島前往川崎縣橫濱市的女兒家避難。最后又回到福島,在巖城的公寓落腳,已經(jīng)是震災過去后三個多月——六月下旬的事了。

然后在2011年10月,志賀在避難的公寓里迎來了80大壽。自從地震那天被海嘯追趕著逃離家園以來,志賀一次都沒有回去過。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雙親還有祖先的牌位仍然被留在那里。當然,房子附近的家族墓地,也都沒能去祭拜。

震災過去5個月后的8月,恒子回去過一次,那是,家中都已經(jīng)檢測出輻射劑量高達“46”,里面任何東西都不允許“帶出來”。

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今天,為您講述:《福島核事故真相》,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寧,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