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23 19:56 來源:中國網(wǎng)
1976年7月28日凌晨,發(fā)生了震驚中外的7.8級的唐山大地震,24萬2千多同胞遇難,16萬4千多人重傷,7200個家庭全部震亡,4000多名兒童成為孤兒。這次地震波及到天津、北京。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既要完成抗震防震的報道任務(wù),本身又處于震區(qū),必須做好抗震防震工作,面臨著與過去緊急、重大宣傳完全不同的情況,面臨著雙重任務(wù)。
地震發(fā)生前,我在大連。那幾天天氣奇熱奇悶,大雨不斷。27日,我與中央電臺的幾位同志到大連郊區(qū)參觀,晚上回來時霧氣蒙蒙,車燈只能照射幾米遠。凌晨,突然被顛醒,聽著門窗嘎嘎的響聲,看著搖曳的電燈,我驚奇地喊出:“地震啦!”等我匆忙走下賓館的大樓時,院里已經(jīng)站滿了人,大家紛紛議論:“地震發(fā)生在什么地方?”當猜測到可能發(fā)生在唐山、天津、北京時,人們涌向了郵電局……
我的心一下子收緊了,想到了北京,想到了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想到了安全播音。我深知,地震對廣播大樓、對廣播的嚴重威脅,中央電臺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是不能中斷播音的,如果全國人民聽不到中央電臺的廣播,聽不到北京的聲音,那將意味著什么?當時無法與電臺和北京取得聯(lián)系,我趕緊回到房間,打開了收音機,急切地想聽到中央電臺的聲音……
一
當我打開收音機時,還不到中央電臺開始播音的時間,我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當凌晨4點鐘,傳來了《東方紅》樂曲的時候,我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中央電臺沒有出大事,北京沒有出大事!但是心中的疑團并沒有解開,北京有沒有發(fā)生地震?地震到底發(fā)生在什么地方?
早晨6點30分,從中央電臺的《新聞報摘》節(jié)目中傳來了地震的消息,在唐山地區(qū)發(fā)生了強烈地震,波及到天津、北京,對地震造成的人員傷亡和破壞情況還不清楚。這條消息解除了對北京的擔心,又增加了另外的擔心。在隨后的連續(xù)報道中,不斷披露了人員傷亡和造成破壞的情況,人們的心震顫了!
我急切地想回到北京,回到中央電臺。因為我知道,盡管中央電臺在正常播音,但內(nèi)部工作的緊張和忙亂,是局外人所不知道的;大震之后還有余震,對中央電臺安全播音的威脅并沒有過去;中央電臺的領(lǐng)導只有我們3個人,臺長楊祚銘一直患眼疾,現(xiàn)在只有副臺長張冬興在主持工作,其難度可想而知。我想盡快與中央電臺取得聯(lián)系,但僅有的幾條電話線路被占得滿滿的。好不容易接通電話后,盡管張冬興告訴我沒有什么大問題,反復(fù)叮囑我不要著急,我卻更坐不住了。
要回到北京談何容易。鐵路交通中斷了,公路擁擠,水路船舶停駛,只有空中一條道,而飛機又都調(diào)往唐山搶運傷員去了。經(jīng)多次與大連機場聯(lián)系,過了兩天才答復(fù)我:很難說什么時候有去北京的飛機,你到機場來等著吧,只要有你就上。地震后的第三天——7月30日,一大早我就趕到大連機場,眼前的情景給我留下了終生難忘的記憶:大連各醫(yī)院的救護車排著長隊,醫(yī)護人員抬著擔架在焦急地等待著。不一會兒,一架飛機著陸了,他們跑步而上,爭先恐后地把傷員抬到擔架上,抬進救護車里,急駛而去。不久,又一架運送傷員的飛機降落在機場上……。節(jié)氣正處三伏天,地震后的天氣又特別反常,氣溫高雨水又多,我們的白衣戰(zhàn)士全然不顧,爭分奪秒地搶救每一條生命。我從廣播中知道,中央動員全國的力量,從陸地、海上、空中把地震中的受傷人員疏散到一些大城市緊急救治。
直到8月5日下午3點多鐘,我才搭上了飛往北京的飛機。
二
北京變了,大變了!住宅區(qū)、辦公樓附近的空地上,街道的兩旁,搭起了密麻麻的防震棚,人匆匆,車匆匆,到處是忙亂的景象,完全沒有了昔日的模樣。大家都在忙于抗震防震。
當我走進中央電臺的時候,我才真正感受到這種緊張氣氛,聽到許多動人的事跡,也面臨著眾多的難題,步履維艱。地震在28日凌晨發(fā)生時,正是中央電臺值《新聞報摘》節(jié)目早班的人員上班的時候,有的才邁進廣播大樓,有的正騎自行車走在路上,突然的震顫,他們明明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沒有人驚慌,沒有人遲疑,首先想到的是廣播大樓的安全,是中央電臺的安全播音,地震就是命令,他們不顧家人和個人的安危,義無反顧地走上自己的工作崗位,在余震不斷的情況下,沉著鎮(zhèn)定地做好播出前的準備工作。尤其是技術(shù)人員,有的工作在廣播大樓最高層,震感最強,他們置危險于不顧,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強震過后,中央電臺的領(lǐng)導、許多部門的領(lǐng)導和工作人員,不約而同地趕到了廣播大樓,檢查每一個播出環(huán)節(jié),研究部署抗震防震工作。
在突如其來的生與死的面前,中央電臺的同志們經(jīng)受住了考驗。
中央電臺抗震防震期間的工作,是中央電臺歷史上最緊張的時期之一,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面臨許多過去沒有遇到過的新問題,既要保證向全國的正常播音,又必須搞好抗震防震的報道;既要保證當時的安全播音,又必須考慮到可能發(fā)生的最嚴重的情況,做好幾種準備,確保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不中斷中央電臺的聲音;既要保證搞好宣傳,又必須保證工作人員的安全,關(guān)心、照顧、安排好職工家屬的生活。許多意想不到的事一下子涌來,這是一種特殊情況下的特殊工作時期。
三
中央電臺的廣播在這種時候有著特殊的重要性。它傳播快、覆蓋廣、收聽方便,在當時電視不普及、報紙發(fā)行不暢的情況下,人們主要從收聽廣播中了解各種信息,每逢發(fā)生重大事件更是這樣,主要通過廣播了解最新情況。全國人民關(guān)心著唐山、天津、北京的抗震防震,尤其是地震災(zāi)區(qū)的人民群眾更需要廣播。
中央電臺處在震區(qū),余震不斷,能承載8級以上地震的廣播大樓不斷晃動,墻皮刷刷地脫落,墻體出現(xiàn)裂縫,更不知以后會發(fā)生什么。為保證在廣播大樓的正常播音,保證每天70多個小時的播音不中斷,保證工作人員的安全,采取了三項緊急措施:
一、對不能離開工作崗位的編播人員、技術(shù)人員等,將值班人數(shù)減少到最低限度,縮短每一次值班的時間,增加人員輪換的次數(shù)。一旦發(fā)生不測,值班者們將誓與大樓共存亡。
二、對凡是能夠離開工作崗位、又不能遠離工作崗位的工作人員,由大樓的高層搬到大樓低層,盡量增加安全系數(shù)。
三、對絕大多數(shù)的編播和行政管理人員,由大樓內(nèi)搬到大樓外的帳篷里工作。占播出量80%以上的專題、對象節(jié)目和文藝節(jié)目,除錄音、播出以外,大量的編輯工作都是在路邊嘈雜悶熱的帳篷中完成的。
在這期間,臺領(lǐng)導和編輯、技術(shù)部門的領(lǐng)導與值班人員一起,始終堅守在大樓內(nèi),始終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隨時處理和解決各種問題,也起著穩(wěn)定人心的作用。
中央電臺在余震不斷的大樓內(nèi)和樓外的帳篷中,白天黑夜連續(xù)工作了3個多月,直到地震緩解后恢復(fù)正常,但在后來的幾個月內(nèi),依然保持著高度警惕,準備隨時應(yīng)對地震的發(fā)生。
四
抗震防震的報道,以唐山為中心,兼顧天津、北京。地震發(fā)生后,中央電臺駐河北記者站的記者王潤庭等立即請戰(zhàn)到唐山采訪。他們連夜從石家莊趕往唐山,路上走了22個小時,冒著余震不斷、房倒屋陷的危險,立即投入了采訪報道,及時把唐山地震、抗震的情況告訴了全國人民。隨后中央電臺又從北京派出記者和播音員,與他們一起組成唐山地震報道組。天津、北京的報道分別由中央電臺駐這兩地的記者站承擔。他們在余震不斷、條件極其艱苦的情況下,冒著生命危險連續(xù)不斷地發(fā)出了來自抗震第一線的報道。
8月22日,我從北京去唐山,與記者組的同志一起研究抗震救災(zāi)的后續(xù)報道。這時候,地震后最緊張繁忙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路途上依然車流不息,來自全國各地和部隊的支援人員、救援物資涌向唐山。平時不到4個小時的路程,我走了幾乎一天的時間??吹秸鸷蟮奶粕剑液喼辈幌嘈叛矍暗氖聦?,昨是今非,滿目廢墟。1973年12月,我隨林乎加同志到開灤煤礦作調(diào)查,住在唐山,而今震后再也看不出昔日唐山的影子了。樓房沒了,街道沒了,只有一座座的“大土包”,水泥預(yù)制板、鋼筋、家具、被褥、枕頭、衣物縱橫交錯,有的仍然懸掛在空中;到處是污水,到處是帳篷,到處是炊煙;一隊隊的醫(yī)護人員和解放軍戰(zhàn)士穿著白衣、戴著口罩,向街道兩旁噴灑著藥水,空中有直升飛機撒藥,防止傳染病的發(fā)生。劫后余生的人們,由于過度的悲傷,眼中沒有淚水,沒有哭泣,彼此見面打著招呼,相互慶幸“你還活著”!搶救工作依然在進行……(摘自 《新聞背后的故事:我的親歷實錄》 楊正泉 著)